作者:二蚊


今天跟著東海的學長拜訪了台中東勢的兩戶果農,這是我第一次親身體驗到台灣農村的生活氣息,欽佩張大哥和許老師對果園的精心護理,他們對待農業的態度無異於 雕塑家傾心雕刻一件近乎完美的藝術品,當我們對舉世罕見的藝術品稱讚不已的時候,卻常常忽視存在于我們身邊、看似平常卻凝結人類智識的農業,消費者和生產 者的距離看似隔著中盤商,實則處於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

農業在國家邏輯中的地位既複雜又尷尬,農業是立國之本,這關乎國家主權,全球範圍內針對糧食危機的討論一直有龐大的市場,有關糧食戰爭的書籍也層出不窮。另 一方面,農業相較工業對國家GDP的貢獻少得多,不利於國家在全球化的權力競爭中得勝,正如Paul Kennedy在《霸權興衰史》中提及,一個國家從使有數億農民,但仍是毫不足取。另一方面,如果缺乏一個足夠強大的工業基礎,即使一個現代國家也會黯然 無光。小農的獨立自主顯然也不為國家邏輯所讚賞,市場也想法設法使小農進入全球化的勞動分工中。


對於獨立小規模經營的農民而言,盈利並不是主要目的,因為從事其它行業可能收入會更好。以前的文人士大夫在朝堂上鬱鬱不得志,會將從事農業作為自己的備胎, 過往最有名的返鄉務農的傑出青年陶淵明,曾感歎道:“田園將蕪,胡不歸?既自以心為形役,奚惆悵而獨悲。”將自己在政治里和稀泥的狀態視作誤入歧途,最終 到田園生活中尋回放浪形骸之外的解放,務農絕不是單純的經濟行為。然而,當現代化的發展模式被認為是國家保持競爭力的必要非充分條件時,農業變成身體的瘡疤,誰也不願意觸碰。


大陸的「三農」問題在政府、媒體不斷被提及,不能忽視兩個人的發聲,一個是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溫鐵軍教授,他可能是學界最早提出「三農」問題的人,一個是曾經擔任湖北省利監縣棋盤鄉黨委書記李昌平,他在出現嚴重職業危機的時候上書總理,控訴「農村真窮,農民真苦,農業真危險」。大陸的發展很大程 度上依靠剝削農業部門的產出,大陸執行著嚴苛的戶籍制度,控制人口流動,改革開放之後,農村勞動力流動到沿海地區從事城市建設的工作,還有許多人到工廠打工,這部份人在農村可能是務農好手、社區領袖,但是單靠務農一種生計方式已經無法解決生存成本,這部份人主要由青壯年男性組成,承擔繁重農活的變為婦女和老人,所以有一些學者開始農業女性化帶來的影響。於此相關,勞動力人口從農業部門轉移到工業部門,從經濟落後的地區流動到經濟發達的沿海省份,隨之產生了 另一個問題——留守人口的問題,主要指留守老人、留守婦女、留守兒童,以大陸那麼龐大的人口基數,不難想像這部份留守人口的數目是多麼巨大。


這樣的流動還導致傳統社區關係的瓦解,這是很可怕的,沒有了社區的支持,人和人也許只有在金錢上、利益上相關了,這裡可以看一部電影《盲井》。現在,資本和公權力聯合起來謀取農民的土地了,美其名曰讓農民變成市民,這主要與國土資源部制定的土地增減掛鉤政策有關係,爲了避免糧食危機,國家要守住18億畝耕地的紅線,但 是國家經濟又要發展,發展經濟要靠城市和工業,於是就希望農民將計劃經濟時期的遺留物——宅基地交付出來,宅基地變成耕地,這樣耕地面積就多了,可以換來 工業建設用地,而農民就搬到規劃的小區中居住,農民要買小區的房子,這不用我解釋,你應該知道是什麽意思了。農民會不會抗爭呢?當然會,但抗爭只會是他的 損失降低,不能改變他損失的局面,而且抗爭的成本是極其巨大的,你會不斷被騷擾,被要求噤聲。


台灣的農民真幸福,起碼在政治人物拜票的時候,得到最基本的尊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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